作者：江西姚建律师事务所 刘庆利

 

在政府高度打压下，传销势力虽然得到了一定的抑制。但在利益的驱使、犯罪的隐蔽、花样不断翻新的情况下，传销组织依然十分猖獗，人们谈“传”色变。现今，网络成为了传销组织的藏污纳垢之所，很多涉世不足的年轻人利用网上找工作、交友，却不慎误入传销组织，被当成犯罪工具，真可谓是防不胜防。

 

案例

 

 2016年7月，贵州李兰（化名）与网友处对象半年多，二人最终相约在新余见面。李兰关掉了家里的理发店，一心想嫁给心目中的白马王子。到了新余与网友逛完公园后，被安排在朋友家住，却不料进了狼窝，被带进了传销组织，手机、钱物、身份证、银行卡都被收走。没钱、没身份证，无法外出，处处被监管的李兰，不得不留在传销组织中，被安排上课、做任务，沦为了犯罪工具。某日，李兰被老大安排接待一男子，该男子发现被带入传销组织后反应激烈，被“赏了”湿毛巾悟嘴、按压、殴打等“待遇”，几个小伙子你一拳我一脚的将男子活活打死，遂引发了本案。

 

心得

 

在本案进入审判阶段后，家属委托代理。一般在这个阶段接受委托的律师会有些被动，因为所有证据已固定，起诉书已全部到了法院，律师更多地工作是以彼之矛，攻彼之盾。

 

一、会见当事人，发现起诉书事实存疑

 

刑辩律师就是将当事人的生命与自由置于首位，从大量的案卷中抽丝剥茧，发现细节，进行逻辑推理，每一个观点都关乎当事人的财产万千，人命关天。铁窗内的渴望，让律师不能有丝毫的懈怠。

 

会见当事人时，沟通要注意方式方法，辩护要有独立性，案件事实要以起诉书为中心，要做到对整个案件事实了如指掌。首先，发问一定要到位，否则当事人不知该向律师说什么？哪些是至关定罪量刑的细节。其次，要让当事人熟读起诉书，争取对事实部分背出来，以便于庭上发问时对答如流。这直接关乎其未来，一起成功的辩护离不开当事人的配合。最后，当事人陈述的事实与起诉书、各被告陈述要反复对比，辩识当事人所说的真伪。本案通过多次会见，反复对比材料（非常模糊，侦查阶段没有把这个作为重点，相当然的判断），发现李兰只是带新人来后就离开了房间，对怎么骗来的人不知，对其后发生的事实也一无所知，新人死了更是不知。但这些关键的细节要庭上通过当事人讲出来，而不是律师。

 

二、庭前与法官沟通，法官会重视分歧，庭上重点发问

 

 

 

法官认为李兰全程参与了本案，且造成了严重的后果，应对死亡结果承担法律责任，量刑在十年以上。律师与法官沟通后，法官又重新研究了案卷，同时制定了详细的发问方案来查明事实，可以看出，此时法官坚持量刑十年以上已有松动。此外，一些案件如果有必要，也尽量要与公诉方作好沟通，不要突然袭击，要互相尊重，实践中可以取得良好的法庭效果和判决结果。

 

三庭上发问各当事人，解疑起诉书，向法官、公诉人重现案件事实，陈述观点。

 

本案事实存疑，庭上要对全程参与的当事人重点发问，目的在于确认李兰参与了仅部分案件的事实。本案辩护的焦点在于量刑适用刑法238条第1款还是第2款？《刑法》第238条第2款规定的非法拘禁结果加重犯,必须是死亡结果与非法拘禁行为之间存在直接因果关系，且暴力行为未超出非法拘禁所需暴力范围。即包含了两点内容：首先，被害人死亡结果为非法拘禁行为所致，死亡结果与非法拘禁行为之间存在因果关系。其次，非法拘禁致人重伤的暴力行为未超出非法拘禁的暴力范围。一般而言，非法拘禁罪的暴力行为包括捆绑四肢、用戒具拘束他人手脚等直接拘束他人身体，剥夺其活动自由的行为；包括将他人限制在某一场所使其不能或难以逃走的间接拘束行为，其目的是剥夺被害人的人身自由，对于死亡结果系出于过失而非故意。

 

而本案的被害人是其他被告使用暴力致死。其他被告的暴力行为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之间具有直接的因果关系。《刑法》第238条规定，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，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、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。具有殴打、侮辱情节的，从重处罚。犯前款罪，致人重伤的，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；致人死亡的，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。使用暴力致人死亡的，依照故意伤害罪、故意杀人罪定罪处罚。根据第一款规定，具有殴打、侮辱情节的，从重处罚。只需要对被害人有殴打情节，不需要构成轻伤等后果即可按第一款从重处罚。但本案殴打等行为致死的暴力，则超出了非法拘禁所需暴力范围，转化为故意伤害罪。为什么转化，因为它性质完全不一样，其符合了故意伤害罪的犯罪构成，有共同的犯罪故意和共同的意志支配，有共同的行为去实施，不再是限制人身自由拘禁之目的，已突破了非法拘禁罪所能涵盖的行为，由过失致死亡结果转化为故意致死亡结果。而被告李兰根本不在现场，事先也没有共同商议，对其它被告实施的现场故意伤害行为无主观故意，客观无行为参与，不应当承担该行为的法律后果，否则是客观归罪，罪责刑严重不一致，有违刑法罪责刑相一致的原则。

 

四、庭后再次与法官沟通，提交辩护意见和案例。

 

 

 

庭上，辩护意见要尽量言简意赅，抓住重点，不能过分展开，词不达意。所以，庭后提交详细的辩护意见非常重要（最好附电子版），一是法官每天案件多，不可能对每一个案子记忆犹新，辩护意见可以在法官重温当时的情形，印象更加深刻。

 

与法官意见差异大的案件一定要提供案例作为参考，给法官吃一颗定心丸，让法官的观点有的放矢、进行创新。好的判决，万万离不开法官的配合，让法官潜移默化中认同并接受律师的观点，是律师的必须掌握的技能，也是必修课。这就要求律师多读书，多掌握一些前沿的观点。

 

李兰在法律意识淡薄、社会经验不足的情况下，千里迢迢来到新余，本是奔着美好的生活而来的，希望能够找一位如意郎君，谁知却被骗入传销组织，最终导致人财两空，铁窗相待。所幸本案最终法官接受了律师的观点，判决四年，李兰流下了希望的泪花。